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的偏失与匡正
袁广林
摘要：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与价值紧密关联，体现了研究生教育的价值追求、精神境界。高品质的质量文化可以规范、引导研究生教育的质量行为，激励、塑造研究生教育追求卓越的质量精神，优化、提升研究生教育的质量治理能力。然而，目前大学学术精神的式微导致了学术风气的漂浮，功利主义的学术态度遮蔽了卓越的追求，量化绩效评价观消解了学术伦理的坚守，使研究生教育陷入失去公众信任的质量危机。破除困扰、阻碍研究生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文化因素，必须重塑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通过重建学术精神，培养学术至上求真务实的价值理想；塑造追求卓越的理念，培育不断追求创新的精神境界；再造绩效评价观念，涵育以创新为根本的质量信念，为研究生教育高质量发展注入内在精神动力。
关键词：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学术创新；追求卓越；文化力量
作者简介：袁广林，郑州西亚斯学院副校长，教授，辽宁省教育与经济社会发展重点研究基地（辽宁大学）研究员，郑州 451100。
研究生教育关乎国家拔尖创新人才自主培养和科技强国建设，承载着国家创新发展的希望。2023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我国在学研究生已达388.29万人，已经成为研究生教育大国。就规模而言，质量更为重要。在研究生招生规模不断扩张的同时，质量问题也逐步凸显。为加强研究生教育质量控制，国家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自2002年以来，教育部对具有博士、硕士学位授予权的一级学科进行了4轮水平评估，2014年启动首轮学位授权点周期性合格评估。从实践中看，当前研究生教育领域主要是从可比较、可核查的角度重视对投入、条件与结果进行评估，如师资队伍数量和结构、人才培养数量和特色、科学研究、社会服务以及基本办学条件、教学和研究经费投入、质量保障体系建设等“硬领域”，这对提高研究生教育质量无疑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然而却忽视了对研究生教育价值观念、精神追求和行为模式等“软领域”的评价。“硬领域”的质量评价固然重要，它对质量起着刚性约束作用，但“软领域”的质量文化更为关键。这是因为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观念一经形成内心的道德律令，将对研究生培养的思维方式、制度安排和行为方式等产生普遍、深远而持久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是无形的、自发的和非强制性的，是在潜移默化中自动、自觉实现的。2014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颁布的《学位授予单位研究生教育质量保证体系建设基本规范》明确指出：“营造质量文化，通过质量制度建设、规范研究生教育过程管理，加强导师、研究生和管理人员的质量意识，形成体现自身发展定位、学术传统与特色的质量文化。”由此可见，质量文化建设是研究生教育实现从规模扩张到内涵建设、从研究生教育大国到研究生教育强国的必然选择，也是实现研究生教育高质量发展必须要牢牢抓住的“魂”与“纲”。探讨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不仅是新时代研究生教育高质量发展的一个重要命题，也已经成为国家的一项重要政策关切。本文首先分析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及其价值意涵，力求深入把握其内在逻辑，在此基础上对当下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进行反思、纠偏和升华，重塑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
一、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内涵与价值
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以研究生教育活动中的文化表现和文化锻造人自身的过程为研究对象，依循先定义后论说的逻辑进路，首先对质量、文化和质量文化的概念作出科学界定和实在把握，然后分析质量文化对提高研究生教育质量的价值。
1.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内涵诠释
质量是一个内涵丰富、多层面的概念，对其准确界定是非常困难的。哈维和格林概括了5种高等教育质量的定义：一是卓越的质量。认为质量是卓越的，是特殊的或杰出的事物，超越了高标准。二是完美的或一致性的质量。认为质量是完美的，没有任何缺陷，完全满足工艺和规格的需求。三是目标达成度的质量。认为质量只有相对于产品目标时才具有意义，是指达到设定的目标。四是物有所值的质量。认为质量等同于规格水平，与成本直接相关。五是作为转变的质量。高等教育的过程应该引起质的变化以及基本形态的改变[1]。对于研究生教育而言，质量是一个相对的概念，研究生教育机构的发展历史、层次类型、教育特色和肩负的使命以及个人、群体、社会对研究生教育的需求不同，其质量标准也不相同，而且存在较大的差异。如“985工程”建设高校和国家研究机构以培养拔尖创新人才为主，要突出研究生学术研究的独创性，其质量追求应该是卓越的、完美的；地方性高校主要培养将科技成果应用于生产实践的人才，应突出研究生学术研究的应用性，满足社会需求、达到设定的目标应是其质量追求；由于研究生教育质量与培养成本直接相关，对于民办高校，除了办学层次需达到上述两类要求之外，可能还要考虑“物有所值的质量”；各类研究生培养机构达到其设定的培养目标、研究生个体均能得到发展则是共同的要求。
文化这一概念所包藏的内容非常丰富，从不同的视角，按照各自确定的准则，对其有不同的界说。粗言之，有广义与狭义之分。从广义看，文化是主体与客体在人类社会实践中对立统一物。它又可划分技术体系和价值体系，前者指人类加工自然造成的技术的器物的非人格的客观的东西；后者指人类加工自然、塑造自我的过程中形成的规范的精神的人格的主观的东西[2]。文化的价值体系属于狭义的文化，克罗伯和克拉孔认为，文化是成套的行为系统，其核心则由一套传统观念，尤其是价值系统所构成[3]。由此可见，价值系统居于文化系统的核心地位，抓住这一核心就抓住了文化建设的根本。
质量文化是将文化论域限定在质量范围内，是对质量在文化层面的言说。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与价值紧密关联，由价值系统所构成。由于价值系统所包含的意识、观念和精神植根于人们的大脑，外显于人们的行为，其形成与发展是实现研究生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内在动力和根本性驱动力量，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因此，本文主要在狭义上讨论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我们认为，它是指对促进研究生教育高质量发展中体现出的质量意识、质量观念和质量精神等的集合。包括学术至上的观念、追求卓越的意识、挑战陈规的创新精神、严谨求实的科学态度、发现定义解决问题的学术能力、坚守学术伦理的品格和服务国家的责任感使命感等。正是在这一意义上，世界高等教育大会公报提出：“质量的实现既要求建立各种质量保障体系，形成多种评价模式，同时更需要在机构内部形成一种文化。”[4] 当然，也不可忽视制度、机制、工具和手段等质量管理系统以及大学的建筑风格、各种雕塑等物质环境所构成的质量文化的技术层面，它们作为保障研究生教育质量外化、物化的文化形态，既是主体质量文化的创造，受主体质量文化的制约，又对主体质量文化具有再造功能，两者是相互促进的。如徐赟、马萍认为，质量文化的基本框架应包括质量观念和质量管理两方面[1]，因此，本文在强调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的价值系统的同时，也会兼及质量文化的技术层面。
理解个人行动需要寻找其隐藏在行动内部的各种动机，行动者的动机是受理念所支配、由文化来塑造的。文化对行动者具有激励、凝聚、约束与辐射功能，它通过界定、规范人们的需求和价值追求来驱动行动。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对于研究生教育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只有树立以质量为核心的价值观和以提高质量为核心的发展观，重视营造良好的质量文化氛围，增强研究生、导师和管理人员的质量意识，开展高质量的研究生教育，才有可能培养出杰出的创新人才。因此，树立牢固的研究生教育质量理念，形成强有力的质量文化力量，支配、引导和激励质量管理行为，是研究生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可靠保证。
2.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的价值
文化是通过对人们价值观念的影响而对经济社会发展起着重要作用的，没有质量文化意识就缺失了对质量保障和提升的内在动力。研究生教育高质量发展需要有与之相适应的质量文化作为内在支撑。质量文化中对质量追求的信念和态度，如追求学术卓越、以创新为灵魂、严谨求实探求真理的科学精神和发展知识服务国家的责任意识等，既是质量发展的结果，也是质量进一步发展的重要支撑。这种文化不仅能够为研究生教育高质量发展提供思想保证与精神动力，还对国家学术创新、科技进步、产业发展和社会改革等方面产生深远影响。
（1）规范、引导研究生教育的质量行为。质量行为包括研究生教育质量政策、制度和标准的制定、执行以及学术资源的配置，参与者不同的质量价值观对其产生十分重要的影响。质量文化是一个“无缝之网”，好比是“组织空气”[5]，虽然隐而不见，但却无时不有、无处不在，对人的行为发挥着潜移默化的影响，正如马克斯·韦伯所言，“人是悬在由他编织的意义之网中的动物”。它作为无形的命令规约着人们的行为。文化作为一种观念存在于社会和人们的精神之中，文化中最为核心的是价值观，教育质量观是人们在特定的社会条件下的教育价值选择，反映人们对教育质量的认识[6]，它是人们理解事物、做出价值判断的逻辑原点，规约着人们行动的方向，人们只有信奉或认同某种价值和规范才有了行动的目的。正如雷蒙·布东所认为的，传统理性选择理论的硬伤在于将人类行为禁锢在了工具性行动上，思想、信念、情感、价值、信仰等，这些内在化的人类思想生活，和利益一样对于理解人类行动是不可或缺的[7]。这也就意味着“社会的基本价值准则经过学习和培养而逐渐内化为人们精神世界的一部分，对人们的行为选择具有约束性”[8]。因此，通过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形塑导师、研究生、管理者共同的价值观，可以对不同利益、价值和目标进行规范、引导，协调不同目标，管控政策、制度和质量标准的制定、执行过程中由于价值差异所产生的分歧，整合协调内在的矛盾和冲突，形成共识性认识，提升导师、研究生、管理者追求质量的凝聚力、向心力，使他们心甘情愿地投入精力和注入热情，为发展高质量的研究生教育而努力。
（2）激励、塑造研究生教育追求卓越的质量精神。追求卓越是指对事物的高标准和高质量的追求，不断地超越自我、超越前人，努力去追求完美的过程。它不仅仅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精神境界，意味着对完美和进步的持续追求。这种追求不仅仅是为了达到一个目标，更是为了不断提升自我、超越自我，不断向前发展。对于研究生个体而言，追求卓越可以使他们通过扎实为学、致力于创新，不仅能实现自我价值，提升个人成就感，获得更多更好的人生发展机会，同时也为科技发展做出创新性贡献。对于导师来说，他们是研究生的指导者、引路人和榜样，对研究生的学术成长、职业发展以及个人成就起着决定性的影响。激发他们追求完善、完美的卓越意识以及内在的创造潜能，不仅使他们在不断创造和超越中达至自身学术的卓越，还能使其严把研究生的学术质量关，以创新的精神、严谨的学风、高尚的学术道德以及对学术前沿的洞察力、对学术质量的坚守和追求，引导研究生的行为取向。对于研究生培养单位而言，追求卓越可以促使其实现从单纯的“符合性质量观”向“卓越质量观”的转变，推动研究生教育的进步和发展，提升整个学校创造力和影响力。实践也表明，一个追求卓越的学术环境将激励更多的学人“上下求索”“穷究天地之理”，为科技进步、社会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
（3）优化、提升研究生教育的质量治理能力。研究生教育是本科后以研究为主要特征的高层次的专业教育[9]。精神产品的生产是其核心任务，这也决定了研究生培养机构是以文化滋养文化、用价值创造价值的“文化理性组织”，文化是其灵魂。研究生教育应发挥文化的治理功能，以文化为工具，把塑造共同的价值观作为质量治理的基石，不断创造、发展、丰富和完善质量的意义和价值，并将其嵌入在研究生教育质量治理的结构和过程之中，形成稳定且自洽的价值观体系，统一不同的偏好和价值，推动质量治理的集体行动，提升质量治理能力和效能。因此，必须超越“经济人”的管理，建立与“观念人”相适应的文化管理模式[10]，用价值观念、理想信念和道德力量塑造研究生教育“价值共同体”。以追求卓越的质量文化为基础建立自己的价值观体系，可优化政策选择与制度设计，赋予工具理性下制度设计鲜明价值取向，将制度的制定与执行转化为一种为追求特定价值而奋斗的行为；制度变革也应建立在观念变革的基础之上，经由观念变革而推动研究生教育制度变革，不仅减少制度变革的阻力，也使制度的执行有力有效；当资源、制度、政策等的选择面对不同价值冲突时，基于质量文化价值观念可以作出合理的价值判断。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将质量价值观渗透到研究生教育质量治理的全方位、全过程，形成全面的自觉的质量意识，可以不断优化研究生教育质量治理体系、提升研究生教育质量治理能力。
二、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的偏失：现象透视
偏失是应然状态与实然状态之间存在的差距，是需要研究讨论并加以解决的矛盾、疑难。通过对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偏失的现象透视及其致因的分析，为匡正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的路径与策略提供可靠依据。
1.大学学术精神的式微导致了学术风气的漂浮
大学在本质上是一个做学问的场所，它把追求科学知识和精神生活的人聚集在一起，探求高深学问，不仅“论天下之精微，理万物之是非”，还要放眼未来，为人类社会提供新思想、新科技和新方法，引领时代发展。大学又是教育新人成长的世界、学生“人生的盛夏”，能够提供学子探索人生和学术的无限可能性，积蓄滋养一生的能量。它因此而成为一个令人高山仰止、顶礼膜拜的机构。大学作为实施研究生教育的主要机构，其学术精神对研究生教育质量有着深刻而又巨大的影响。
（1）大学与生俱来具有一种崇高感、深邃感和神圣感的失落，多了些浮躁，少了些寂静，没有安心读书做学问的氛围。大学应该有一种青春感、神圣感，是整个社会的精神家园，应该是孕育理想主义、成就梦想理想的地方。它通过创造新思想、阐发新观点承担着“求真、批判、预测和启蒙”的社会责任，彰显着学人经世致用、兼济天下的家国情怀和学术担当，对社会起到文化引领的作用。这正是一所大学存在的价值所在，也是其在社会有机体中保证自身地位的根本生命力。如今的大学受外界诱惑较大，世俗化侵蚀校园，致使高校“无法独善其身”，“独立的科学精神”“客观的批判精神”受到冲击，严重消解了研究生对学术崇高意义的内在认同、对学者神圣使命的内在觉悟，进而导致创造激情失落，创造力萎缩，迷失了求真务实的方向。对学术崇高意义的内在认同、对学者神圣使命的内在觉悟是学者激励自己进行学术探索最原初、最纯粹、最磅礴的力量[11]。不少大学的学术氛围越来越淡，哗众取宠，趋炎媚俗，缺乏对国家、社会和民族的责任意识和历史使命感。很多研究生却只为取得高学历、谋求好工作，而不以学术创新和服务社会为使命，使得高校常常处于外界与自身的质疑之中。正如有学者指出的，现代大学在学术规范、学术责任、服务社会等方面面临诸多道德挑战，大学已经不再能承担起思想启蒙，匡扶人心的责任[12]。大学精神的迷失导致了学风浮躁和质量危机。
（2）导师从学术榜样、人生引路人变异为“老板”，研究生从求学者、探索者变异为实验室的“打工人”，使研究生迷失了努力的方向。“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导师应该是研究生学术的榜样、人生的楷模，他们深邃的学术洞察力、渊博精湛的学识开拓研究生的学术视野，他们视学术为志业的精神、深厚的学术修养是研究生学习和追求的目标，他们儒雅的气质风度、高贵的文化风骨让研究生领略到学人的魅力。然而，上述“主仆式”的导生角色致使师生关系恶化，在论文发表中研究生“干事”，导师“挂名”，更有甚者，要求研究生与其签订知识产权归属自己的协议，“榨取”“奴役”并廉价侵占研究生研究成果，已成研究生教育特别是博士生教育无法切除的一颗“肿瘤”。在科研选题上，导师往往采取我说你做的“学阀”作风，严格指定的题目虽然免去了研究生自己探索失败的风险，却堵塞了研究生自由选择和试错机会，压抑了研究生敢于标新立异的冒险精神，压制了学术探索和个性发展的无限可能性。可以想见，不经历探索的风险，何以能够发现问题和创造性解决问题。近年来，师生矛盾的案例不在少数，有的导致研究生延期毕业，甚至未能毕业而拿不到学位。一些导师为晋升职称、通过科研考核，专注自己的科研，忽视对研究生学术发展的指导，备课不充分、上课“走过场”，甚至逐步脱离了教书育人的本职。受“人情”“关系”“面子”文化的影响，一些高校学位论文匿名评审和答辩存在“形式主义”“走过场”等问题，严重损害了研究生培养质量。
2.功利主义的态度遮蔽了学术卓越的追求
传统意义上，学术是脱离世俗、非功利性的纯粹真理探求和知识探索，是一种“道德献身的对象”[13]。欧洲研究型大学教育联盟关于博士生教育的报告指出，卓越是博士生教育的独有特征[14]。虽然研究生要“以学术为志业”，但其学术追求不可避免地与周围世界产生关联、受到社会现实的影响，消解了对学术卓越的追求。
（1）把攻读研究生看作获取文凭、就业的工具，对科研采取实用主义和急功近利的态度，很少将其作为一种学术精神的追求。攻读研究生是人生的一次体验和学术上的一次修炼，是体验自我生命充盈与完善的进化过程，在追求无限臻于完善的征途中达至一种高远的志向和追求。研究生教育最有价值的资源是智力的独创性，其发展水平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学术创新，它是研究生教育的核心。而目前受社会整体风气的影响，兴起功利取向和急功近利之风，把获得的学历文凭当作就业的砝码或谋求好工作的跳板。当求学目的被功利性所蒙蔽时，它不再是为了求知问学本身而成为诸种外在性的利益算计。学术研究以投入产出的“性价比”为原则，以效益最大化为行动的追求目标，进而催生了走捷径，投机取巧等行为，作业拼凑、论文引用不规范等现象正是这一问题的体现。创新是学术卓越的灵魂，然而，在学位论文研究中，学生往往以达到毕业基本要求为标准，忽视对学术创新精神的追求。这导致学位论文缺少对假设的质疑、向前提的挑战，不同程度地存在问题意识不足、与现实结合不紧、学理化阐释不强等问题，忽视研究课题的学术价值、长期价值和深远影响，造成探索精神的萎缩。长此以往，必将难以培养出具有战略眼光和深厚学术功底的科技人才。
（2）适应性质量观导致研究生教育产生一种文化上的惰性，遮蔽了对学术卓越的追求。研究生教育质量观是人们关于研究生教育质量的基本观点与看法。质量观也是价值观，即什么样的质量才是真正的高质量，它是决定或者影响研究生教育质量路向的深层力量。适应性质量观所展现的是一种“符合规定”“达到要求”或“符合需求”的质量观，前者通常被理解为研究生教育的结果只要达到预期目标，符合相关标准就意味着高质量。实际上，“符合规定”“达到要求”仅仅是研究生教育质量的基本标准，后者往往注重的是适应当下社会现实需要，认为只要满足当下的现实需要就是高质量，而忽视社会未来发展的可能性需要和国家战略发展的需要。满足现实要求无可厚非，尤其是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但过于强调以满足当下需要、符合基本规定为标准，将导致研究生科研创新难以超越前人，取得重大创新成果。不同的质量观必然产生不同的价值观和发展观。在适应性质量观主导下，研究生教育将会产生一种文化上的惰性，跟着现实需求走，以达到预期目标为限度，甚或无原则无鉴别的附和与跟随，产生迎合、取悦社会无理要求的媚俗文化，长此以往就容易导致研究生教育在符合标准后停滞不前，甚至不可避免地导致降低要求，研究生不仅难有对智力挑战的体验，也遮蔽了研究生教育对学术卓越的追求，忽视了其促进和引领科技经济文化社会发展而应该具有的超越、突破与创新，丧失了学术人应有的学术理想。需要说明的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反对和否定“符合规定”或“符合需求”的质量观，这仅仅是基本的底线要求，研究生教育如果以此为目标，将难以造就拔尖创新人才。
3.量化绩效评价观消解了学术伦理的坚守
量化绩效评价观是一种主要通过数量化指标来衡量、评价科研绩效的观念，它通常设定明确的、具体的、可衡量的指标对科研活动进行评价。当下，以科研产出为关键指标的绩效管理逐渐成为研究生教育质量保障的主要手段[15]，许多高校通过设置论文发表的数量与等级等制度来控制和衡量研究生教育质量。以GDP式的“定量化”“指标化”“计算式”作为质量评价手段，不仅与创新性成果的要求本身存在逻辑冲突，还消解了学术伦理，催生了学术不端。
（1）以GDP式的“指标化”“定量化”作为质量评价手段，导致研究生科研目的的异化。目前，几乎所有高校都根据绩效考核评价结果评定奖学金，甚至决定是否能取得学位。考核评价体系包括所发表文章的数量、刊物级别，获奖的数量、等级和级别，主持或参与课题的数量、层次等硬性指标，尤其是在“双一流”评估中，把研究生尤其是博士生作为高水平论文产出的重要力量。大多数高校硬性规定博士生在指定学术期刊（通常是SCI、SSCI、CSSCI收录期刊）发表两篇以上的论文方可申请学位，过于依赖量化指标，不仅使研究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还可能会导致他们为了追求数量而忽视论文的创新质量，造成哈维所提出的“质量的终结”[16]。殊不知，GDP也是讲究质量的，GDP高，国家不一定强，如在晚清时期，GDP占全世界29%的中国却被GDP份额约为中国1/7的英国所打败[17]。事实表明，GDP的质量才是一国国力的关键。必须正视的事实是，许多研究生为了考核过关，受功利主义目的观驱使，治学急功近利、流于应付，缺少了对文献的精研细读、对学科前沿与热点关注追踪和对前人相关研究的品评批判，研究生教育应有的学习学术知识、理解学术观点、探索学术思想、习得学术探究方法、积累学术经验、生成学术态度等环节受到忽视。即便发表了论文，也只能是空话连篇，论述空泛，停留在文字符号的堆砌和文本的操作。正如比尔•雷丁斯指出的，大学传统的思想活动和思想活动所激活的文化正在被对一流的追求及其绩效指标所替代，大学不再能够担负起揭示主体与国家关系的责任，而成为一个有自主权的官僚公司[18]。据此，我们也可以说，这样的研究生教育已失去了其原初的意义和所有的内容，不仅不能对知识发展做出原创性的贡献，培养高层次创新人才的目标也只能成为幻影。
（2）量化绩效管理制度在激励研究生科研产出的同时，也消解了对学术伦理的坚守，极易滋生学术不端。学术研究成果只有通过论文向外界传播，才实现其社会价值，所谓“言之无文，行而不远”。不可否认，论文的发表是重要的，但学术成果的价值并不是以论文数量和期刊级别来表征的。众所周知，我国科学家屠呦呦先生获诺奖的论文不是国际顶刊，而是中国本土学术期刊——《科学通报》，从文献计量角度来看，屠呦呦先生SCI索引的文献和其他同学科的科学家相比，并无过人之处，其获奖无疑是对当下量化绩效管理制度的当头一棒。然而，目前对研究生采取刚性管理制度，使得一些研究生为多发SCI、SSCI论文，急于求成，急功近利，忘却了所应担负的学术责任和使命，缺少了对学术怀有“虔诚”与“敬畏”之心，忽视了学术标准和学术规范，粗制滥造者有之，篡改数据者有之，伪造图片者有之，抄袭剽窃者有之。近年来，研究生学术失范的行为频繁发生也是不争的事实，多所高校数位毕业生因学位论文抄袭、造假被撤销学位，其中不乏名校[19]，严重背离科学研究严谨求实、精益求精和无私奉献的精神，造成学人学术精神和学术品格式微。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是，有些研究生为了发表高层次论文，居然请他人代写、买卖论文，催生了学术腐败，败坏了学术道德。
三、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偏失的匡正：路径与策略
研究生教育关注科技前沿、突出科技创新和强调原创性知识贡献，是一个国家科技创新力和经济竞争力的基石[20]。高质量的研究生教育必须要有优良的质量文化涵育。要破除困扰、阻碍研究生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文化因素，必须加强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建设，培育以创新质量为核心，以学术至上的理念，激发追求卓越的质量意识，弘扬科学家严谨求实、唯真是求的科学精神，营造能够产生创新成果的文化土壤，并通过相应制度规范与政策引导，将质量文化内化为导生、管理者的共同价值追求和自觉行为。
1.重建学术精神，培养学术至上求真务实的价值理想
学术精神是指以严谨的科学方法追求知识、真理的热情与愿望。它包括崇尚与献身学术、探究真理真相、致力于学术创新、服务与引领社会等学术价值理想。价值理想是指人们基于自身的价值观念所追求和向往的终极目标或状态，它体现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是指导人们行为和决策的重要精神动力。它们是研究生教育高质量发展的信念支撑和原动力。因此，应当将弘扬学术精神、坚守学术价值理想作为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建设的核心。
（1）坚守学术理想和价值追求，塑造唯真是求、担当有为的学术品格。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建设，首先需要重建因受到现实社会的冲击而逐渐远去的学术精神，构筑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的价值基础。大学的影响力源自于其思想追求、研究使命和探索精神。举凡中外，凡有影响的大学，无不以追求真理为己任。大学不仅是思想文化的高地，还是科技创新的策源地，它闪烁着真理之光照耀学人的攀登旅程，引领人类社会前行。探究学术乃研究生之本任，其真谛在于创新——思前人未思之思、言前人未言之言，不仅批判现实，而且建构未来[21]。这种精神在研究生成长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大学独有文化精神的熏染和影响使学生在潜移默化中感悟学术魅力、生成理性思维、涵育学术素养、升华学术境界、担当知识责任。通过在大学文化环境中的感悟、在学术研究中力行，他们逐渐形成科学精神与人文情怀，这不仅成为深植于内心的精神印记，更是伴随终生的宝贵财富。其次，坚守学术价值理想，确立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的价值准则和方向。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建设要以执着于真理为最高道德准则，聚焦于高深学问，大胆质疑，开拓创新，培养学生执着于真理的热情，忠诚于学术的态度，勇于为科学献身的崇高人格品质。第三，坚守学术研究的目的与意义，为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提供价值定向。服务国家、贡献人类是学术研究重要责任与使命，也是研究生教育的根本价值追求。当今，国家正全面迈入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征程，不仅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还面临科技发展与产业升级突出的“卡脖子”问题以及一系列改革创新发展的重大理论与实践问题。研究生教育作为培养高层次人才的教育，要有一种家国情怀，一种强烈的社会担当意识，一种高远的志向和追求，弘扬“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学术精神和责任意识。在学习与研究中，研究生应树立服务国家乃至人类发展的理想，坚持问题导向，从实际问题出发，精研学理。通过对社会现实的理性反思和价值构建，提出符合社会发展规律的社会理想，将自己的人生与学术境界从“自然境界”“功利境界”升化至“道德境界”“天地境界”。
（2）发挥导师的学术示范、引导和质量第一把关人的作用。导师不仅是研究生教育质量的第一把关人，更是大学学术精神载体和代言人。首先，导师要践行“学为人师，行为世范”的价值原则，做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的示范者和引领者。导师的学术追求和学术品格蕴含着无限的学术财富，他们心无旁骛，“为学术而学术”的治学态度，超越名利、超凡脱俗的学术节操，激励后辈学子献身学术；他们“吐辞为经、举足为法”，独具个性的学术洞察力和研究风格，独特的观察问题视角和研究问题方法论原则，启迪着学生的智慧灵感，提升他们的学术品性。为此，孙正聿教授将导师的学术形象概括为5个方面，在品德上要有大气、正气和勇气；在研究基础上要有文献积累、思想积累和生活积累；在学术能力上要有洞察力、概括力和思辨力；在心态上要做到同行之间在人格上相互尊重、在学问上相互欣赏、在学术上相互批评；在学术成就上有深刻、厚重、优雅的著作和论文[22]。由此可见，只有导师“学”能成为后学的表率，“品”能成为后学的模范，既传授“谋事之学”，更教导“立世之德”，才能培养学品兼优、德才兼备的学生。其次，导师要严格培养过程的质量管理和控制，自觉把质量作为研究生教育的核心目标、中心任务和衡量尺度。在研究生培养过程中，严格履职尽责，确保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提供指导。在学术规范上严格要求，对课程学习、科学研究、专业实习实践和学位论文写作等精心指导，在学术讨论中鼓励率真地表达观点、展开争论和辩论，充分地舒展个性，在评奖评优、绩效考核等环节公平公正，在中期考核、学位论文选题开题答辩等关键环节严格把关，督促、指导研究生高质量完成学业。
2.塑造追求卓越的理念，培育不断追求创新的精神境界
研究生是以研究为取向的少数精英群体，他们才智高超出众，是国家未来科技发展与社会建设的栋梁，理应具有更高的价值追求和精神境界。因此，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建设应将塑造研究生追求卓越的价值观，培育研究生不断追求创新的精神境界作为重要内容。
（1）超越纯粹工具理性经济人的行动原则，树立高远的学术志向和追求。首先，建立超越功利需求的质量文化氛围，激发研究生内在的学术志向和追求，为研究生教育质量提供基础保障。研究生自身的学术欲求是其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内在动力，在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他们为谋求一份满意的工作，改变现实人生境遇无可厚非，但还要有远大的理想和目标，在更宽广更高远的视野中创造性地发现自己成长成才的机遇，在追求学术卓越的理想和目标中提升学术境界和学术功力，力争为推动社会的发展创造自己最大的价值。有了这种理想和追求，就会抵御社会世俗诱惑，超越各种功利因素的牵绊，产生超凡脱俗、坚忍不拔的品质和毅力，在不畏艰难、勇于挑战和脚踏实地反复磨炼中，不断否定自己、超越自己，丰富学术积淀，提升学术品性，创造属于自己的成就。其次，以严谨求实、精益求精的态度，不断提高研究生学术能力和学术素养，提升研究生教育质量的内涵。研究生培养质量主要体现在研究生的学术能力上，学术能力是指利用学术资源进行学术生产、学术创作时所体现出来能力素质和个性品质，包括问题的发现与提出的能力，文献的收集与整理的能力、概念的生成与厘定的能力、做出学术命题的能力、设计研究过程的能力、对学术前沿的敏感能力等[23]。研究生尤其是博士生要在知识领域做出原创性的贡献，这就要求他们在论文选题上，发挥“敢为天下先”的精神，敢于求新立异，超越前人的认识，提出没有共识的观点；在研究过程中，要发扬“大胆质疑、小心求证”的精神，严谨求实，深研学理，探索未解之谜，在此基础上形成自己独立的创造性见解；在论证上，要有独树一帜、有理有据的论证，反复推敲，精益求精，唯有如此才会产生经受时间检验、实践检验的精品力作，形成属于自己的学术领地。
（2）树立追求卓越的价值观，在学术探索过程中不断实现对自身和前人的超越。价值观是决定人们行动所遵循的原则，卓越是指杰出的、超出一般的。通过建立“追求卓越”的质量文化，使研究生在追求卓越的过程中形成卓越的才能，取得卓越的成就，成为卓越人才。从教育本质看，教育是面向未来的事业，它是为一个尚未存在的社会培养新人。如鲁洁教授所指出的，“教育的根本任务在于使它培养的人，能够把已有的一切文化科学知识作为一种工具与手段，去改造和发展现存的世界、现存的社会以及现存的自我”“教育在本质上，或者归根结底说，具有超越性”[24]。这就要求研究生教育坚守自身的内在逻辑，追求自身的内在意义与价值，不受功利性趋向的牵引，不在常态中沉沦，摆脱短期功利狭隘性，由超越达至卓越。目前，对于教育质量观有不同的认识，如适应性质量观、发展性质量观、多样性质量观、特色性质量观等，诚然，研究生教育既不能完全脱离社会需要，也不能忽视其自身发展的需要，更不能脱离研究生个体成长的需要，我们认为，这些质量观对推动研究生教育发展都具有其独特的功能和价值，不可忽视，但卓越质量观是统领，具有价值定向的作用。因为如果“离开卓越取向的质量观，会将研究生教育带入‘适应论’的泥坑，始终被市场牵着鼻子走，最终迷失方向甚至亡命途中”[25]。因此，只有让追求卓越成为导师、研究生、管理者自觉的价值追求，才能为保障研究生教育高质量发展提供持续不断的精神动力。
3.再造绩效评价观念，涵育以创新为根本的质量信念
质量控制是一种制度安排和过程。学术评价制度作为研究生教育质量控制的重要内容，对研究生教育质量起着指挥棒的作用，建立健全研究生学术质量评价制度，需要对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有内在的把握，以学术质量文化建设为基础提升研究生教育质量的控制能力。
（1）赋予评价制度鲜明的价值取向，提升研究生教育质量治理能力。首先，以学术创新为学术评价的价值取向，再造学术绩效评价制度，确立追求学术创新的质量导向。创新价值取向只有借助学术评价制度才能变得具体，即价值必须制度化。正如陆俊睿所言，制度规范是塑造价值观念的有力手段，好的制度能对人形成一种外在控制力与内在激励[26]。科学、合理、可行的学术评价制度，可以充分彰显追求创新、造就卓越的质量文化力量，规约、激励研究生的学术研究行为。因此，评价指标设计突出创新质量，鼓励创新，营造勇于探索和尝试学术氛围，消解过分追求学术成果的数量和级别，注重学术成果的品质和创新性。这样的制度设计不仅使研究生在学术能力得以提高，美德和品质也得到升华。其次，要分类建立质量评价标准，根据研究生教育的层次、类型和学科特点采取不同的评价标准，以研究生教育类型为例，学术学位博士生教育突出理论前沿性，把坚实基础理论、系统专门知识和研究方法、创新精神和创新能力作为培养重点，强调学位论文对学科知识有原创性贡献；专业学位博士生教育突出职业实践性，将普遍性理论知识嵌入特定的应用场景，研究、解决具体的疑难的社会现实问题，培养专业性、创新性的职业实践能力，强调学位论文对专业知识和实践技能做出独创性贡献。此外，学术评价要坚持学术标准、公平公正，在外审、答辩等环节突出创新质量标准。
（2）以诚实守信和创新性评价为行为原则，构建学术诚信文化价值体系和制度，守护研究生教育质量底线。制度与文化都是约束、规范和协调人们行为的，与文化相比较，它更为刚性。首先，治理学术不端除了加强学术诚信文化建设之外，还需要靠强制性制度作为保障。一方面，制定学术不端的具体标准，对学术不端行为进行明确界定，规定允许与禁止、要做与不要做的具体事项，将学术不端行为具体化；另一方面，制定可操作的学术不端处罚制度，提高学术不端行为的成本，防范和抑制学术不端行为，使研究生“止其所当止，为其所当为”。在培养过程中，对研究生学术不端行为坚持“零容忍”，一经核实，应予以严肃处理，情节严重者如果已经取得学位，取消其学位，确保学位授予的含金量。通过制度规范形塑研究生的预期与行为模式，使他们遵守学术规范，恪守学术道德，守护学术良知，养成严谨自律的学术习惯和脚踏实地做学问的态度。其次，以创新质量为标准，合理设置科研考核目标。一是根据研究生教育的层次、类型和学科分别制定考核目标，目标要合理、适度，科学的目标可以激发人的潜在动力，而不合理的目标会扼杀人的积极性，并最终导致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27]。
四、结语
质量文化与认知有关，更多是一种共识的质量观念、习惯和意识。社会认同理论认为，高组织认同会使组织成员在观念上与组织保持一致，并采取有利于组织的行为，为实现组织目标而努力[28]。只有加强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建设，通过人格系统的内化和社会系统的制度化，利用制度的刚性约束作用实现对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的认同和内化，才能形成层层把关的质量意识和行为。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建设是一个艰难的、长期的和循序渐进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要通过宣传教育、制度形塑达至文化认同，当制度的内涵为导生、管理者的内心所接受，并内化为以自觉性、主动性为特征的习惯时，制度才成为行动准则和行为规范，凝聚升华为一种制度文化，从而把“自上而下”的外部质量保障与“自下而上”的价值追求整合为一个整体，使研究生教育质量文化从“自在状态”走向“自觉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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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学位与研究生教育》2025年第5期）
